张君 杨抗抗 李熠

 

内容提要：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的提出，引发了持续至今的研究热潮。这些研究成果主要围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内涵、内在逻辑、重点场域和比较优势而展开，由此进一步打破了对西式民主的迷思，增强了建立自主性民主知识体系的理论自觉，并且在总结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基础上，开始尝试在中西民主之上建构普遍性的民主理论。党的二十大报告揭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对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作出了新的部署和要求。未来，随着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的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需要进一步走向深入，这就要求切实加强对新时代人民观、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以及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等方面的研究，以此加快建构源自我国实践的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

关键词：全过程人民民主；人民当家作主；社会主义民主；民主话语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的高度，抓住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重新审视民主的历史性契机，创造性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全面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推动党和国家事业取得举世瞩目成就。党的二十大报告把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列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强调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我国未来五年的一项主要目标任务和2035年发展总体目标的题中之义，并对“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保障人民当家作主”作出新部署、提出新要求，这就为新时代新征程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指明了行动方向。因此，无论是从理论创新还是实践总结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为此，政治学界形成了一种较为明显的民主转向，掀起了一波持续至今的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高潮，引领我们对民主发展的认识不断走向深入。

 

一、当前研究热点及主流观点

理论内涵、内在逻辑、重点场域和比较优势构成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的热点议题。展开来说，一是注重回答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什么的问题，关注焦点经历了从全过程性到人民性的位移，共同支撑起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本质属性的重大判断。二是重点探讨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怎么来的，揭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党团结带领人民长期奋斗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实践逻辑的必然结果。三是集中聚焦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什么样的、实现了怎样的发展，着重关注了人大实践、基层民主、人民监督三个场域。四是试图给出全过程人民民主好在哪里的初步答案，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鲜明特质和超越意义为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的探索作出了新的贡献。

（一）理论内涵：从全过程性到人民性

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提出之初，学界多以全过程为关键词，从注重依靠全过程引领人民民主发展来解读全过程人民民主。有学者提出，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需要注意构成这一提法的三个关键词即“全”“过程”与“人民”。与以往相比，这一提法的新颖之处在于，既强调民主实践的过程性、民主过程的合作性，也强调民主主体、参与内容、覆盖范围以及民主流程之全。这一路径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有着完整的制度程序和参与实践，涵盖了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所有环节；或是注重从权利行使的实践、权利主体的空间和权利覆盖的层次等角度作出解释。同时，一些研究强调，全过程人民民主科学概括了人民群众参与民主政治的全过程和各环节，是人民民主更加真实、更为彻底的实现形态，形成了由回应式民主、参与式民主、协商式民主和监督式民主所构成的完整闭环。

人民性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鲜明品格，成为后续宣传阐释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新方向。很多学者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新时代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在民主政治领域的实践成果，人民性或者说人民当家作主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本质属性。全过程人民民主首先是人民民主，是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保障最大多数人民真实权利的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始终坚持人民至上，坚持和完善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不断拓展民主渠道、丰富民主形式，形成了顺应时代要求、反映人民心声的人民民主新形态。

有学者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既是体现民主价值的具体形态，也是侧重于政治过程完整性、连续性的民主形式，还是平等对待所有行为个体的民主形式。全过程人民民主精准凸显了人民民主的全体性、全链条性、全方位性、全覆盖性，更加契合人类政治文明发展大势，真实而又充分地保证了人民依法参与到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的管理中。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完成式和进行式的双重意义：前者在于我国按照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政权性质理论，构建真正属于人民的政权，在推进民主政治方面已有不少建树；后者在于按照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和理念，有必要继续朝着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宏伟目标迈进。

（二）内在逻辑：历史、理论与实践三重逻辑

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必须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的根本原则。这一根本原则深度契合于我国人民民主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全过程人民民主形成于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所进行的百年奋斗历程之中，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契合，依托于成功走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和一整套日趋成熟定型的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是中国人民真正需要的民主。

中国共产党既是全过程人民民主价值和理念的提出者、倡导者，也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的积极践行者和重要参与者。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为实现人民当家作主不懈奋斗，历经了探索、过渡转型、循序渐进和开拓创新阶段，走出了争得民主、建构民主、发展民主、升华民主的光辉历程。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为形成和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创造了根本政治和社会条件；中国共产党严密广泛的组织结构和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和发展提供了有力的组织保障。由此，开辟了人民当家作主新纪元，推动了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不断走向健全完善，开创出新时代人民全面当家作主的崭新局面。

全过程人民民主建立在平等和包容基础上，贯彻了马克思主义民主内含的社会平等理念，与马克思主义的民主集中制原则一脉相承。它全面践行了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理论，深度运用了社会基本矛盾理论，准确贯彻了人类解放理论，合乎马克思主义所强调的无产阶级运动的革命本质和价值导向，是真正为社会上绝大多数人享有的更高类型的民主。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开创了人民根本利益为最高权威来源的责任政治形态，推动了从天下政治观到人民政治观、从民本思想到人民民主、从贤能政治到党的领导的转变，不断丰富和完善了对民主内涵的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从人民真实需求出发，既征集社会各方面诉求和意见形成政策，又持续根据需求在实践中检验和修正决策，实现了从民意表达到制度运行再到诉求实现的完整闭环。

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将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的基本原则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有机结合，对民主政治发展规律和我国民主发展历程进行高度概括，形成了一系列原创性理论和观点来指引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主要包括政治道路、制度体系、参与实践、发展效能组成的民主结构功能论和自信改革、建设动力与推进思路构成的民主发展战略论，强调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探索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在民主政治领域的客观要求和必然选择。

从现实需求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的提出和不断发展，同样符合新时代国内外形势发展的现实需要。全过程人民民主包含了选举民主、协商民主、社会民主、基层民主、公民民主等民主政治全部要素，涵盖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一切环节，有助于保障人民享有真实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更好地适应纷繁复杂的超大社会现实，推进解决我国当前面临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难题，及时有效地化解各类社会矛盾和风险挑战，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此同时，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要求探索“数字空间格局”的民主治理新机制，有助于建立基于高度联通、平台化，线下和线上互动的数字民主治理模式。此外，与我国蓬勃发展的全过程人民民主相比，西方自由主义民主实践与其理论标榜不能互洽，甚至出现政权崩溃、社会失序、人道主义危机等与民主价值相背离的情况，这也为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提供了实践参照，从而有助于充分释放中国民主和中国政治道路的巨大优越性。

（三）重点场域：人大、基层与监督

全过程人民民主有着广泛的实践场域。既有研究将人民代表大会、基层民主和人民监督作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点场域，强调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的主渠道，发掘在多元复杂大规模社会条件下构建真实政治共同体的可能性，以及从人民监督着手探索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真实、有效的制度保障。

作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集中体现，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会议制度、调研制度、人民建议制度、基层立法联系点制度、民主协商制度、专家咨询和评估制度、立法听证会制度、信息公开制度等形成广泛的现实联系，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不断向前发展。新时代以来，各级人大积极加强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发挥立法联系点作用，探索民生实事票决制，推进代表联络站建设，完善代表述职，加强议案建议办理工作，进一步明确区分人民代表大会常设机关与执行机关职能，完善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回避制度和专职化制度，发挥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根本政治制度作用。很多学者认为，在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中，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地位重要、作用突出。人民代表大会支持和保障人大代表依法履行代表职责，坚持在立法和监督中贯彻落实全过程人民民主要求，通过应用数字人大等信息技术，进一步方便代表在线交流、实现履职服务“一键通”，达到以数据流动赋能推动人大工作提质增效的目的。

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基层有着最广泛最生动的实践。公共政策过程的人民性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应有之义。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有效提升基层公众参与政策制定的能力以及公共管理者与基层公众的常态化沟通能力，实现赋能政府治理现代化。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指引下，涵盖全体、涉及全部、贯穿全程的基层民主创新打造了基层治理新格局。人民建议制度、立法意见征集制度、基层立法联系点制度、人民陪审员制度、人民监督员制度等，逐步构建了基层社会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基本制度格局。

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语境下，权力制约是解决形式上有权但实际上无权的必然诉求。全方位、全覆盖、全链条、全过程监督，有助于促成“合力监督式有为政府模式”的成长。自上而下监督方面，巡视过程中全流程动员并吸纳民主监督，以党内民主更好保障人民民主的政治巡视，充分体现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要求。自下而上监督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了对应村居干部权力运行的完整监督链条和制约路径，有助于解决自上而下的纪检监察系统所面临的信息不对称和监督动力不足的双重难题，从而有利于防治基层腐败。

（四）比较优势：鲜明特质与超越意义

从政治过程、政治体系、政治领域和政治效能多元视角着眼，可以发现全过程人民民主有其鲜明特质，并且避免了西式民主的诸多弊病而构成了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这种比较优势显然形成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

从横向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鲜明的持续性、协同性、全过程性、连续性特征，保持全周期一以贯之的满格状态。全过程人民民主既能够有效处理现代社会错综复杂的公共事务，又能够保持整个公共权力结构的整合效能。这体现在将民主精神、民主原则、民主方法运用到公共权力机关的所有部门所有工作环节，形成了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等环节的连续、互动与并举，构成了完整紧凑的实践体系。从纵向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呈现出整体性、复合性、责任性和真实性，具体而现实地体现到党和国家事业的各个方面各个层级，充分保证了人民当家作主。正是依托于复合性结构状态的制度体系，遵循凸显复合性的发展路径，全过程人民民主较之过分强调民主某一方面或某一要素的单一性民主，能够最广泛地有机融合多种民主形式，切实保障人民当家作主。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保障人民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也以丰富、多样、畅通的民主渠道和形式保证人民拥有广泛参与权，能够及时有效地回应民众诉求，推动民主的制度和法律得到有效执行。这一系列特质共同塑造了“全过程负责”模式，为提升民主质量提供了实质路径。

全过程人民民主深深地嵌入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过程之中，实现了民主高质量与治理高效能的统一。全过程人民民主内含着民生建设的鲜明价值导向和功能性目标，通过不断塑造和巩固民生建设的制度基础，最大可能地凝聚民生建设的强大动力，不断保障和完善以人民为中心的民生建设路径。高质量民生建设促成的合理分配结构、物质和精神生活双重维度的共同富裕，反过来能够作用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深化发展，进而促成民主与民生的良性循环。全过程人民民主有助于增进国家融合化、整体化、规范化、科学化治理，加快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助推政党关系、民族关系、宗教关系、阶层关系、海内外同胞关系有效调节，实现社会团结和谐、安定有序，形成建构全社会最大公约数、维护良好发展势头、保持和谐稳定与社会活力相统一的大好局面。

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西方自由主义民主难以比肩的优势。这些优势集中体现在：一是以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为重要制度载体，实现了对资本主义代议制的根本超越，避免了资产阶级代议机关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的弊端。二是恰当回应了民主理论对民主多重内涵之间存在张力的隐忧，推进了继承性与创新性的统一、党性与人民性的统一、程序性与实质性的统一、直接性与间接性的统一、稳定性与效率性的统一。三是突破了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理论对民主的狭隘定义，规范了动态民主、实质民主和积极民主的显示形态。四是让民主实践贯通于权力产生、行使、管理到监督的所有环节，注重实现公共利益，进而增强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避免了民众借助集团博弈、大众抗争形式来片面地表达诉求。五是有效破解西式民主的弊病和不足，克服了西式民主重形式轻实质、重短期轻长期、重少数轻大众、重竞争轻协同的弊端，展现了真实、长远、广泛、合作的比较优势。六是强调应用“实质自由”超越自由主义的“形式自由”，既强调自由的权利又注重实现自由的能力，让公权力真正服务于国家建设、民族复兴。

全过程人民民主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实现了民主评价标准和评价主体的重大突破。从政治主体角度看，全过程人民民主确立了坚强领导核心、遵循人民至上原则，保证将全体人民全部纳入民主过程，推动人民代表更好发挥主体作用，适应了人民自我发展的要求，具备不断更新调适、追求自我超越的突出特质。从政治制度角度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巩固了政治制度文明的广泛性，增强了政治制度文明的充分性，扩充了政治制度文明的健全性基础，构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具真实性、彻底性的民主。从经济基础和制度基础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根植于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之中，能够有效克服资本主义民主的短暂性、一次性现象，成为真正超越资本主义民主的新型民主形态。

 

二、主要研究突破及理论创新

当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生动实践日益发挥出显著的治理效能，这在很大程度上激发了学者阐发中国民主实践的主体意识与自觉精神。中国的民主既立足中国国情和实际，又合理借鉴其他政治文明发展成果；既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又结合新的时代要求创新发展，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发展道路，打破了西方民主教条和理论迷思，并以此为其他想要实现政治自主发展的国家提供了中国经验和中国智慧。基于此，学者们对中国民主理论与实践的阐发，不再是跟在西方后面亦步亦趋，而是真正立足中国、放眼世界、面向未来，重在揭示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主要特征的中国政治制度背后的道理、学理与哲理。

（一）有利于廓清西式民主迷思，否定了“民主等同于选举”的流行观念

民主，顾名思义就是人民当家作主，就是承认人民具有决定国家事务和管理国家的权力。在开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过程中，学界认识到，民主的实现形式有多种，不可能只有一种形式，也不可能只有一种评价标准。然而，西方民主的流行观念认为，民主等同于选举。这源于熊彼特对民主进行的实质性改造。他认为，“民主方法就是那种为作出政治决定而实行的制度安排，在这种安排中，某些人通过争取人民选票取得作决定的权力。”通过这一改造，程序民主代替了实质民主，政治精英代替了人民大众，民主就是选举，只有选举才能构成民主政体的核心要件。这里的问题是，西方学者单纯从政治领域理解民主，将民主的含义狭隘化，在实践中对选票数量的重视超过了对民生、民意的重视，走向了只看选票数量、不看选举质量的歧路。当今西方政坛，选举政治演变成党争政治、否决政治，民主走向了劣质化，这与西方对民主的理解日益狭隘化有密切关系。

将民主等同于选举，这样的观点不仅在西方学界普遍流行，甚至影响到一些国内学者，造成了套用西方学术观点来解释中国民主实践的现象。不少学者已经充分意识到西方将民主等同于选举的危险与不可行性。这是因为，如果将民主视为简单的竞争性投票，往往制造社会撕裂，而那种破坏社会、分裂社会的民主是不可持续的，最终都将沦为不同政治势力的工具。

将民主等同于选举，实质是对民主精神的背离。人民当家作主并不是只有在投票选举时才能体现出来，而是要在经济、政治、社会、文化与生态文明的各领域各方面都让人民切实感受到自己是国家的主人。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是保证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是全过程的人民民主。在这样的民主状态下，民主不仅仅体现在每隔几年选举一次国家或地方的领导人这样的政治事件上，而且把事关国计民生的重大公共决策都放到民主范畴中进行考虑，保证人民依法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管理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学界认为，中国的民主制度是体现全方位、涵盖各领域的，“从政治到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国际关系，由国内到国外，中国共产党在回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要求中不断深化民主实质内涵的认识，将民主理念应用于各个领域。”

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成功实践及其相关研究带动下，学界理直气壮地谈论中国民主，在国际社会由对无端指责的被动防御向主动争夺民主话语权转变。这样的转变主要体现为：一是破除了对西方民主的迷信，对西方民主的理论缺陷、制度弊端和实践困境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二是加深了对中国民主政治发展规律的认识，围绕“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概念，进一步理清了中国民主的丰富内涵及时代特征；三是在中西民主比较中更加具有政治自觉意识、理论主体意识与文化自信意识，开始着力于讲清楚中国政治发展道路对丰富人类政治文明的贡献与意义。

（二）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作出提炼概括，充实了中国民主的内涵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化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特征的认识和发展规律的把握，创造地提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重大理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所有的重大立法决策都是依照程序、经过民主酝酿，通过科学决策、民主决策产生的。”围绕习近平总书记这一重大论断，学界从不同视角、不同维度、不同学科进行了系统性论证和阐释，对中国民主的全过程性从学理上进行总结和提炼，深化了对中国民主丰富内涵的认识和理解。主要观点有：

一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凸显了人民性。有学者认为，《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有三处“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表述，而且都与“以人民为中心”“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保证人民当家作主”相联系，表明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鲜明的人民性特征。全过程人民民主，虽然强调全过程性，但是“全过程”服务于本质和目的即“人民民主”，也就是说，“以人民为中心是全过程民主的底色和依归”。因此，民主概念与政治话语的创新，始终脱离不开人民性这一本质。

二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追求“共识民主”。在何为民主以及如何判定民主这一问题上，长期以来，很多学者接受的是经过西方改造后的民主观，即选举式民主或者说多数决民主，以有无竞争性选举这一标准，简单武断地来判定一个国家是民主或者非民主。对此，有学者指出，可以从政策制定的过程这一视角认识民主，中国的政策过程追求“共识民主”，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注重全过程性而非一次性票决。因此，不能简单地从一人一票这个角度来认识和判断中国的民主，而是应该认识到中国民主在运行中对民意的重视和吸纳，以民主集中制为根本制度原则，以“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为主要方法路径，真正形成最大范围的政治共识，保障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这样的民主必然是全过程的，不是一次性投票就结束了的。

三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内在的结构。有学者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四梁八柱”的内在结构，其“四梁”是“党委领导、人大立法、政府治理、政协协商”，“八柱”是“人民有所呼、人大有所应、党委有所引、政协有所商、法律有所定、政府有所为、两院有所司、监委有所督”。学界对全过程人民民主内在结构的概括，体现了中国的民主是层次丰富、真实立体和运行有效的，突显了中国民主制度体系的日趋成熟和完善，标识着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显著成就。

四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全新的实践逻辑。有学者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了一种全新、统一、可操作的民主实现逻辑。一方面，全过程民主表现为一种动态的迭代式闭环结构。另一方面，全过程民主将人民民主的实质与程序统一于国家权力运行之中，具有广泛性、全面性、全流程性与全局性。也有学者认为，中国的民主政治，通过将“回应机制、透明机制、参与机制、协商机制、协作机制、评估机制、监督机制、激励机制等有机统一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运作的全过程”，从而真正实现人民当家作主。

当前，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中，学界深化了对中国民主内涵丰富性的认识。不同于西方仅仅从政治领域理解民主，中国对民主的理解是全面的。人民性、全过程性是中国民主的鲜明特点。中国民主作为一种社会主义民主，本质上是体现人民当家作主，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不仅是程序民主，更是实质民主，不仅关注民主决策过程，而且还关注其结果。

（三）论证中国民主的角度从特殊性向普遍性转变，在中西民主之上尝试建构普遍性的民主理论

关于民主议题，学界以往多是从民主的特殊性角度来论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或者说中国式民主的合法性，提出“中国特色论”“本国国情论”，现在逐渐转向从普遍性的角度来讨论民主，尝试从中西民主的共性特征中提炼最大公约数。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不断深化对“三大规律”的认识，提出“四个自信”，并强调全人类共同价值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作为世界政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要积极贡献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基于此种时代背景，对于中国民主政治蕴含的普遍性意义以及其他国家可以借鉴的中国经验，相关方面的研究和阐释呈逐渐增多之势。这反映出随着一个国家经济、科技、文化等综合实力不断提升后，日益走向世界，必然要寻找共同话语和价值追求，以期能够在世界政治舞台发挥更大作用。

在这样背景下，对民主理论的反思和重构成为新时代的一个议题，这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题中应有之义。如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成功，为我们开辟了新的理论天地，建构了一种内生的、自主的理论与实践的辩证互动。有学者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为民主话语的建构实践提供了新的参数，使我们有可能基于中国的民主实践来反思和重新认识西式民主。这个重新认识的过程对于我们理解民主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学界认识到，认识中国政治与西方政治，不应该再囿于西方的民主话语体系。民主作为人类社会共同的价值追求和政治理想，其本质规定是人民的统治、人民的权力，从这一意义而言，民主是具有普遍性的。有学者总结了民主理念的三个普遍要素，即人民主权、公民参与以及政府对民众需求的回应。但是，民主的一般规定，并不要求民主的实现形式是千篇一律的。民主如何实现，需要考虑到一个国家的历史文明，也就是说，民主必须植根于本国的历史文化，才能生根发芽结果。

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之一。各个国家在追求民主、实现民主的道路探索中，理应具有自主性、对话性、创新性，而不是只有一种固定模式。曾经，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外打着“民主”“自由”的旗帜，将其作为“普世价值”对外输出和推广，强行推销西式民主。然而，由于西式民主的结构性缺陷、功能性不足以及迁移性障碍，其所谓“普世”只能停留于一厢情愿的想象。中国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设想以及全人类共同价值的理念，在多重意义上实现了对西方“普世价值”的超越。

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的不断深入，推动了学界对中国民主的贡献和世界意义的概括总结。学界认识到，中国的民主并不是离开人类文明大道故步自封的产物，而是承认人类文明的共同价值，体现了强烈的开放性、世界性。中国提出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平等对话、包容开放、理性协商基础之上的。中国的民主在实现自身发展的同时，实际上对于其他国家具有启示和借鉴意义，给世界上那些既需要发展民主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新的选择。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在反思、批判西方民主话语并借鉴其合理因素的基础上，中国民主话语为人类民主话语增添了实质性的新内容、作出了开创性的新贡献，实际代表了一种更高级的人类民主话语形态。”

（四）增强了在民主议题上建立自主知识体系的理论自觉，以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来抗衡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的话语霸权

民主领域的意识形态斗争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在民主议题上，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不积极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那么在这场战争中就很难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一方面，我们破除对西方民主的迷信，冲破西式政治叙事和逻辑框架的束缚；另一方面，以我为主、稳扎稳打，“总结我国社会主义民主建设和政治发展经验，提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观和政治价值理念”，建构起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就变得至关重要。对此，学界已经在多个方面形成了基本共识。

一是对中国民主的制度优势认识不断加深。中国发展的成功实践，以及在与西方比较中突显出中国政治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优势，激发了学者们对中国的政治制度认同与制度自信，并在此基础上尝试建构中国特色的知识体系、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建立在制度认同基础上的制度自信，是中国学者激发理论主体意识的深层动力。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体现鲜明中国特色的民主制度，是成色充分、富有效率、真实管用的民主实践。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基点，中国学者开始有意识地建立与自由主义民主相抗衡的原创性民主理论，在世界大变局下凸显了我国学者在民主创新议题上的主体自觉、理论自觉。

全过程人民民主有着注重民意的制度程序，强调在广泛征求人民群众意见的基础上作出科学决策。有学者提出，西方政治学说重点在于政体即政治体制或政府形式，而中国政治学自古以来则侧重于政道。中国的民主政治在运行中，就是始终注重了解民意、吸纳民意，人民群众能够参与到政治决策中来，并达成最广泛的共识，这是中国民主政治明显区别于西式民主的显著特征。政策过程中的民主真正体现了中国政治的民主性。以协商为主要形式的共识型民主是一种“可治理的民主”（governable democracy），也是一种实践模式，其背后的价值模式就是社会主义民主或者民本主义民主。

二是对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的局限性认识日益深刻。要建构自主性民主话语体系，前提是破除对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的迷信。自由主义民主的核心就是“选举”“选票”，在现实政治中日益疏远人民并忽视人民的诉求。正如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所说的，今天的美国民主已经沦为1%上层精英“民有、民治、民享”的民主。西方的自由主义民主，本质上就是资本主义民主，是资本作主。资本主义社会中，各种政治势力为了获取金钱、权力和各种利益，将选举作为相互抗衡、讨价还价和愚弄民众的工具。所谓的自由投票实际上变成各种政治势力的豪赌，金钱政治使西方民主标榜的“多元”“平等”沦为表面现象。

与之不同，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旨在更多地听取人民的意见并监督措施的执行，从而更好地满足人民的合理需求。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是局限于周期性唤醒人民的有限政治权利范畴内，而必然体现为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相统一。比如说，在“十四五”规划编制以及为党的二十大建言献策工作中，中国共产党通过互联网广泛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建议，这是践行新时代党的群众路线的生动体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吸纳更多的群众参与到政治决策过程中来，从而在制定政策时可以更贴近人民的现实和利益，通过将民主实践指向“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进而求得“最大公约数”的制度目标。这样的制度设计和安排，真正超越了西方的票决民主、选举民主，实现民主发展与有效治理的平衡。可以说中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效实践，打破了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的神话，也验证了“历史终结论”的彻底失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开始解构西方民主的话语霸权，对于构建以民主、发展、治理、安全、高效等为核心范畴的中国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做好了铺垫。在学者们看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效实践，证明了中国民主道路的可行性及其制度优势，推动了民主话语权之争通往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之路。

 

三、未来的研究方向和着力重点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应有之义。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上，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一项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一项重要任务。随着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的深入推进，学界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必然会持续保持高度的热情。本文认为，有四个方面是需要重点考虑的：一是从新时代人民观中探究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根基；二是从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中阐发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内涵；三是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中挖掘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资源；四是从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中增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自信自觉。

（一）加强新时代人民观研究

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是唯物史观的重要组成部分，概括了马克思主义对待人民群众的总看法和基本观点。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人民群众是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是实现社会变革与进步的主体和决定性力量。中国共产党是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先进政党。一百年来，我们党始终站在最广大人民的立场上，在不同历史图景中不断回答“相信谁、依靠谁、为了谁”的时代之问，形成并发展了富有历史意蕴和时代内涵的人民观。这里的人民观，主要指中国共产党对人民群众的立场、地位、作用以及评价标准的总体看法和具体态度。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群众史观，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继续回答“相信谁、依靠谁、为了谁”的永恒问题，深入阐述了人民与党的执政之间的紧密相关性，深刻揭示了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形成了全面系统的新时代人民观。

新时代人民观是在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历史性变化的时代背景下形成的，是我们党对为什么人、靠什么人这一根本性问题的创新性做答，深刻点明了人民是新时代党和国家的最重要关键词。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习近平总书记对群众路线提出了一系列新内涵新要求，强调坚持人民是决定我们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要求全党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同人民群众保持密切的血肉联系，真正让人民来评判党的各项工作。因此，新时代人民观的主要内容至少包括：一是坚持人民是社会历史和实践的主体；二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三是坚持让人民评判党的工作；四是密切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这其中，人民作为党的工作的最高和最终评判主体是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的。在他看来，党的执政水平和执政成效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必须而且只能由人民来评判，这也正是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逻辑延伸和内在要求。

新时代人民观让人民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权力主体、认识主体、价值主体、实践主体和评判主体，为我国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提供了根本性的方向指引。全过程人民民主与新时代人民观高度契合，是后者在民主政治领域的具体运用和体现。全过程人民民主彰显了人民至上的根本价值取向，始终将人民放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最重要位置，用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体系保障人民当家作主。从新时代人民观这一价值根基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坚持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并由人民行使，在制度运行和参与实践中充分体现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权益、激发人民创造活力，让人民掌握民主真不真、好不好、有没有效的最终评判权，确保人民依法通过各种途径和方式管理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因此，加强新时代人民观的研究，不仅有利于全面深入领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精髓要义，也是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走向深入的基点所在。

（二）深化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的体系化研究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深刻洞察国内国际形势基础上，总揽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不断深化对民主政治发展规律的认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深刻回答了发展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怎样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形成了内涵丰富、逻辑严密、系统完整的社会主义民主思想。

概括来说，这一思想主要包括十个部分的内容：一是共同价值论，强调“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始终不渝坚持的重要理念”；二是目标导向论，强调“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三是领导力量论，强调“我国人民民主与西方所谓的‘宪政’本质上是不同的。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四是主体力量论，强调“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五是全过程机制论，强调“我们走的是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六是民主精神论，强调“在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下，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是人民民主的真谛”；七是实质民主论，强调“民主不是装饰品，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而是要用来解决人民要解决的问题的”；八是民主形式论，强调“人民通过选举、投票行使权利和人民内部各方面在重大决策之前进行充分协商，尽可能就共同性问题取得一致意见，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的两种重要形式”；九是民主标准论，强调“实现民主的形式是丰富多样的，不能拘泥于刻板的模式，更不能说只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评判标准”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所否定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评判标准”是形式上的而非实质上的。因此，习近平总书记从实质民主论的立场出发，创造性地提出“八个能否”“四个要看、四个更要看”的新标准。；十是各国权利论，强调“民主是各国人民的权利，而不是少数国家的专利”。

这十个方面是相互联系、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分别从价值理念、目标导向、领导者、主体力量、运作机制、内在精神、政治观、实现形式、评判标准以及共处原则等维度对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理论的基本观点作了创造性的继承和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对社会主义民主所作的这些重要论述和阐释，已经在民主理论上形成了全面系统完整的原创性贡献，是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中国化时代化的最新成果。

对这些重要论述和阐释，学界已经作了很多努力，取得了不少有分量的研究成果。有些成果已经从文本和思想体系的角度，关注了习近平总书记对社会主义民主或者人民民主所作的重要论述，将包括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内的所有人民民主重要论述视作一个有机整体，认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发展人民民主的重要论述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科学命题的正式提出作了必要准备。当然，更多的成果是选择从某一方面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进行重点解读，以此佐证自身对诸如中国式现代化、党的建设、国家治理、基层治理、人民监督等其他问题的研究，或者是以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为统领，对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创新实践进行概括和提炼。

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的一大亮点，但以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来取代对后者的体系化研究是值得推敲的。这种努力方向，容易窄化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重要论述的丰富内涵，在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协商民主之间造成不必要的张力，不利于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连贯解读。因此，有必要从原创性民主思想体系的研究视角，加强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的体系化研究。这不仅有助于准确把握全过程人民民主在这一思想中的体系位置，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进一步走向深入，也有助于正确把握中国政治发展怎么看、怎么干等一系列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对进一步推动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高质量发展、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具有重要意义。

（三）推进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良性互动

当前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一个新事物，是仅作为一个重大理念而存在？还是在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中已有广泛的基础和进展？这个问题至少在全过程人民民主提出之初，给很多人带来过思想上的困惑。本文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民主理念和实践的统一体，需要结合讨论场景来确定其属于哪一层面。事实上，习近平总书记在这两个层面都使用过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提法，既指出党中央在深化对民主政治发展规律认识基础上提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也强调新时代以来党中央团结带领人民全面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

既然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生动实践和理论创新，那么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就不能停留在以重要论述为中心的文本分析和以基本内涵、内在逻辑及其时代价值为焦点的理论研究上，而应该积极地与鲜活生动的实践保持有效互动，承担起总结实践、指导实践的双重责任。

从理念层面看，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来源于实践的一种新认识，其深入研究离不开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不断总结。进入新时代以来，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得到全面贯彻，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全面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越走越宽广。展开来说，其一，中国共产党在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中的领导作用显著加强，党中央印发《关于新时代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加强和改进人大工作的意见》《关于加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建设的意见》等重要规范性文件，坚持党的全面领导的要求载入了全国人大组织法、地方组织法以及全国政协章程中，党领导人民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能力和定力进一步提高。其二，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更加成熟定型，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重要政治制度得到进一步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根本政治制度作用日益凸显，中国特色协商民主体系建设力度不断加大，这就为实现人民当家作主提供了坚实制度保障。其三，人民依法有序政治参与持续扩大，以基层立法联系点和法律草案网上征求意见为代表的立法直通车日益普遍，大大拓宽了人民群众的立法参与渠道；七大协商渠道推动了协商民主广泛多层制度化发展，为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了关键性的支撑作用；“小院议事厅”“板凳民主”“坝坝会”等一系列基层民主创新让民意得到充分表达和有效实现，成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体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新进展新成效，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提供了源头活水，要求我们进一步加大总结提升力度，不断推动从民主发展的实践创新向理论创新转化。

理论的价值在于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同样肩负着指导实践的重要责任。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基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而提出的重大理念，其理论魅力在于追求民主的真实性、彻底性和有效性，主张人民当家作主应该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各领域各方面各环节，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此，有必要以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为指导，着眼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可操作性，注重中微观层面的研究和推进，加强对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新征程的理论引导，瞄准人大立法、预算监督、协商议事、民主决策、基层治理等重点领域，不断拓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空间，进一步把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原则和精神贯彻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伟大实践中。

（四）加快中国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进程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落后就要挨打，贫穷就要挨饿，失语就要挨骂。……前两个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但‘挨骂’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争取国际话语权是我们必须解决好的一个重大问题。”国际话语权意味着控制国际舆论的权力或能力，属于一个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指标之一。国际话语权之争需要有自主的话语体系作支撑，否则就会陷入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说了也挨骂的被动境地。

民主话语是政治话语的核心内容和关键要素，并且具有高度的涵括性和延展性，是当前我国面临的国际话语权之争的交锋焦点。因此，建构中国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服务于中国民主的国际话语权之争，已经成为我国政治学界面临的一项重大而又紧迫的任务。这种建构工作，无论是从理论根基、实践基础还是文化渊源看都具备了可行性。因此，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的背景下，有必要从巩固党长期执政的合法性基础的战略考量出发，不断强化重新审视民主的主体自觉，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中做到守正笃实、久久为功，推动我国民主话语体系建构工作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进一步增强全党全社会的民主自信。

当前，我国面临的民主话语权之争，是一个长期而又艰巨的斗争过程。对这种斗争的长期性、艰巨性和复杂性，我们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和坚定的意志，坚持破立并举原则，充分发扬斗争精神，在深化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中系统推进我国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工作。一方面，要全面清理当下流行的错误民主观念，彻底摒弃将民主等同于竞争性选举的偏执看法，同时要溯流而上、究其滥觞，对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的历史源流、核心要义、代表性观点、思想基础以及思维方式等作出全方位的批判式考察，坚决肃清其对我国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带来的种种不利影响。另一方面，要系统总结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追求民主、实现民主、发展民主的百年历程，尤其是新时代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成功经验，从这些本土实践中积极主动地提炼出具有原创性的民主概念与命题，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基准理清这些概念命题之间的相对位置和逻辑关系，形成源自我国实践的原创性民主理论和话语。

在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过程中，我们应该坚持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统一的科学方法论，既要聚焦中国特色，充分彰显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特质和优势，也要着眼人类未来，不断增强新的民主理论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具体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应从这么几方面入手，以此加快中国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进程：一是以习近平社会主义民主思想为指导，全面梳理其围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提出的一系列新思想新观点新论断新要求；二是突出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学理化阐释，讲清楚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的显著特点和比较优势；三是做好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系统总结，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充分挖掘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充满活力背后的理论意蕴和现实价值，彰显出其对塑造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的独特贡献。

 

四、结语

理论是时代的产物，好的理论是对时代之问的精彩作答。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在近年来国际意识形态斗争愈演愈烈背景下提出的，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刻把握时代变局演进趋势所得出的理论成果。因此，今后要做好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工作，必须正确认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特征和发展趋势，从理念阐释和实践总结两方面充分回应新时代新征程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现实需求，从而为民主理论的丰富发展、民主实践的光明未来贡献中国智慧和力量。

虽然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提出的时间还不算长，但在学界同仁的积极努力下，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已经积累了一大批数量可观的成果，从多个方面深化了我们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识和理解，初步回答了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什么、全过程人民民主由何而来、全过程人民民主怎么样以及全过程人民民主好在哪里这些基础性问题。从这些回答中，我们深深感到，国内学者通过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实现了借势发展，在民主研究上取得了若干过去想过却没有完成的新突破。比如说，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推动了我国学者在国际社会正面回应民主议题，否定了当下流行的民主即选举的错误观念；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作出了提炼和概括，进一步充实了中国民主的内涵；论证中国民主合法性的角度在特殊性基础上开始向普遍性方向转变，尝试着在中西民主之上建构一种更具普遍性的民主理论；增强了在民主议题上建立原创性话语体系的理论自觉，并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基点积极反击西方自由主义民主的话语霸权。这些新突破见证着人民当家作主理念落地生效，显著拓展了中国民主的生存空间，并且推动国际民主话语权之争的攻守态势开始发生根本性转变。

马克思主义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到来之前，作为国家形态的民主不会消亡。在民主消亡之前，民主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从这个意义上说，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永远在路上。未来，随着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全过程人民民主研究需要从新时代人民观研究、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重要论述研究、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研究以及原创性民主话语体系构建四个方向去努力，从价值根基、理论内涵、实践资源以及自信自觉等方面全方位拓展民主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同时秉持强烈的现实关怀，善用理论的说服力、感染力推动新时代新征程上人民意愿的充分表达和有效实现，从而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筑牢民主基石。（注释略）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主义民主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